寄秋怀 其十

一生到处贾胡留，身属官仓不自由。

白首归来更何恨，十年烂醉石帆秋。

不用神丹咽蕊琼，年登八十自身轻。试临玉案翻金箓，更觉春来眼倍明。

能公昔开化，千载扬宗风。惜生绝学后，沦被夷教中。

衣为曲阜履，钵即鼎湖弓。在法不在物，奈何惑愚蒙。

独有幽寂意，弥令孤赏同。

丈夫生不能校书天禄阁，枯坐一毡徒碌碌。蝇钻蠹蚀自年年，砚墨磨人放声哭。

砥斋先生世守经，楹书手泽都能读。撑肠锦绣五千篇，压架琳琅三万轴。

百城坐拥亦足豪，况此便便不负腹。饥来驱之出门走，疲骡偃蹇行驰逐。

从此嫏嬛系梦思，校仇手自编书目。遗经自古胜籯金，差幸砚田岁不恶。

吾友尘仙善继志，经史如瓶翻水熟。一门师友证渊源，两美丰凶擅谷玉。

相见殚精下董帏，咿喔书声出老屋。无端鼙鼓动地来，燎原一炬谁能扑。

心付昆池劫后灰，嬴政焚时无此酷。噫吁嚱！凡物有聚必有散，自古盛衰如转毂。

祇今留得画图看，犹见当年富储蓄。披图展视重吁嗟，有书能读宁非福。

我亦年年事远游，长剑在装笔在橐。案头册籍久飘零，断简丛残鼠生簏。

悔不编成几卷书，惟对此图长局足。

吴伟老死不可见，人间画史空嗟羡。吾观此卷江山图，飘然意象临虚无。

想彼濡毫拂绢素，酒酣落笔神骨露。万里青天动海岳，空堂白日流云雾。

洲倾岸侧波岭衔，岛屿倒影翻源潭。江边万舸一时发，中流飒飒开风帆。

崩涛涌浪势难久，渔子舟人各回首。去雁遥知七泽中，落花误认桃源口。

烟峰苍茫貌二叟，面发衣冠颇粗丑。石林沙草恣点染，舒卷沧洲在吾手。

忆昨弘治间，伟艺实绝伦。供奉曾逢万乘主。召邀数过诸侯门。

京师豪贵竞迎致，失意往往遭呵嗔。由来能事负性气，轗轲贫贱终其身。

呜呼吴生岂复作，身后丹青转零落。残山剩水片纸贵。

百金购之不一得。此卷流传天地间，我即见汝真颜色。

华镫张中堂，白日走相吊。雌虹吸沱空，妖狸坐檐笑。

主人朝醉溪谷中，花底衷衵偕秦宫。黄金堆盘夜争诣，明日斜封出私第。

鸢肩倒曳狐尾衣，朝下望履矜光辉。閤门自畜马群富，令史更辱名儒为。

鸣珂列戟一朝改，七贵三公复谁在。饶赀入籍充水衡，刺上恶名连四海。

前颠后蹶各不看，去作愚鬼空心酸。田庐初与细民业，花石又入豪家园。

君不见荣名千春子云宅，才如严徐志琨逖。堂中青鬓易数丝，门外绿蒿深一尺。